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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在头年12月一个阴冷的日子里,厂里四位女同胞在同一家医院产下三个女婴,一个男儿。
当一声洪亮的哭声从产房飞出时,陈技术员的老头在产房外有预感似的大叫一声:“坏了,又是个臭小子。”真叫点背,这臭小子还真就砸在了他们的头上。
老三的到来使陈技术员日子更加艰难,上帝赐子于她却又不给带口粮,加上老二,两个小孩儿的吃食成了大问题。
丈夫经多方打探,终于在离厂子十几里路的一个生产队找到了奶源,而且是牦牛奶,煮开后上面一层黄黄的奶油,清香扑鼻。
丈夫早上五点多钟骑车去,用一个塑料桶打回五斤,够两个小孩吃一天。
厂子的幼儿园规定小孩半岁就可以上,所以老二白天就放托儿所。陈技术员又找了一位师傅来探亲的爱人帮忙。早上上班以前,她来把老三抱走,本来说好下午一下班就送回来,可这位农村大妈心眼儿好,每天都到吃完晚饭再送过来,有时还帮他们洗洗碗,做做家务,所以这日子也还过得去。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破了她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这天早上,丈夫照常去打奶,半路碰上了平时卖奶的农村大叔,他开着手扶拖拉机,上面用一个铁桶装着一大桶牛奶正向厂子方向驶来,丈夫又陪他返回来。
到厂门口,他卸下奶桶说:“我有事到市里一趟,完了空桶就放传达室。”
丈夫有些纳闷儿,管他三七二十一,自己先装了五斤,然后就喊:谁要牛奶。
上班的大喇叭响了,一些人拿着打印得很正规的订奶月卡来了,有的一天一斤,有的一天二斤。
丈夫这才知道原来是厂子和生产队搞了关系,组织科长出面搞的,订奶的多是一些头面人物,生产队直接把牛奶送到厂里。
他们指定了一个打奶员,每天由他对接生产队的送奶员,这个送奶的农村大叔可能没搞清楚,以为丈夫就是那个打奶员。
负责打奶的魏师傅看到奶已被别人先接了,还卖出去不少,这意味着他辜负了领导的信任,没有尽责,气急败坏地指着丈夫骂道:“你抢牛奶,简直是强盗。”剩下的牛奶他也不接,也不敢接,到时候到底给谁打不给谁打,这牛奶砸丈夫手里了,最后只好半买半送地处理了。
这时陈技术员两口才知道闯了多大的祸。
一堆人拥到了厂大门口,有看热闹的,有骂骂咧咧的,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还些有一些头面人物,这无异于摸了老虎屁股。
老虎可不是吃素的。尽管这位组织科长是丈夫的老乡,平日里还少不了有些往来。丈夫是这厂建厂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入党的知识分子,在丈夫刚被批准后,这位组织科长找他谈话时说:“吸收你入党我没有后顾之忧,即使将来出了问题大不了是个认识问题,它不会是立场问题。”
没过两天,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要建一个毛纺厂,不知跟厂子有什么关系,丈夫却被派去筹建,丈夫心想他们这是在“保卫牛奶”。
人事科长找他谈话。他强忍住气愤,说:“我走了,小孩还那么小,怎么办?”
科长在他脸上看了一会说:“那你和小陈一起上去吧,上面不缺牛奶吃。”
丈夫义愤填膺,说:“你怎么不带着你老婆孩子上去呢?”
“人家要政治可靠的技术人员,我不够格。再说你们又不是调上去,户口又不上去,厂子建好了,还是会回来的。”
丈夫楞在那儿,无言以对。
“你说说看,咱厂政治可靠的技术人员还有谁,再说还要省里认可。你可是厂子建厂以来唯一一个入党的大学生,厂子是很看重你的。”
丈夫的气管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棉花糖,那股无法控制的愤恨情绪,在胸腔里翻腾一阵之后,竟渐渐地消失了,这个善良、单纯的农家弟子有了种被器重的感觉。
两口子经过商量,决定把两个小孩都送回西安,那怕大人吃咸菜也要把小孩养好。请好假,回到西安。
母亲多方打听,找了几个人。人家对老三都乐意接受,可是看着瘦小、柔弱的老二,都摇摇头说怕养不活。
最后就给老三找了一个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大脚高个宽身板。人很能干,可是个苦命人。她是河南人,丈夫当年从河南农村出来当兵,在西安升了连长,就找了外面的女人,成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