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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另一厢,慕容昭拆掉了黑店客栈的招牌后就回到相国府去了。自慕容震翾被拜为相国后,也提携了慕容一家,他的独生子慕容昭自然不在话下。虽然慕容昭目前只是一个尚食副使,掌管皇室膳食,但出色的情商足够让他在明争暗斗的宫中独善其身。尽管很多人都认为慕容昭是因着父亲,才有那么一官半职,不过他的能力自然远不在此,就凭他大胆用人,勇敢创新的管理才能,便已经获得郭威的赏识,加官进爵也是时间的问题。不过他本人,似乎对烹饪更加钟爱。

慕容昭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回家了。一来是因为宫中事务繁忙,二来是因为他和慕容震翾的父子关系紧张。从古至今,父与子之间的结,也算得上世上最难解的结之一了。在父亲的眼里,无论儿子多么努力,他们总觉得不够争气。而在儿子的眼里,父亲永远不能理解自己真正的抱负。两代人对“理想”的看法差异,就成为了彼此无法逾越的鸿沟。就好比“提匾计划”,慕容震翾只看到利益,而慕容昭看到的是公义。

慕容昭回到家门,抬头只见那相国府,何等威严,正红朱漆大门光彩耀眼,头顶青色金丝楠木匾额,为郭威亲笔提的“相国府”三字,未经走近,便已经感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派。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回家,还是去拜访相国,从入门一刻,他便已经有一种疏远的距离感。家的样子,不该如此。

“公子回来啦?”相国府的下人见到慕容昭回来,连忙热情相迎。

“嗯。”慕容昭很不喜欢这种很官方的笑面相迎,尽管他平日在宫里已经司空见惯,但毕竟皇宫是皇宫,家是家。“母亲呢?”慕容昭进门后问下人的第一句,是自己的母亲,大概能够让他感觉像在家里的,就只有他的母亲了。

“夫人此时应该在花园。”

“好!”慕容昭从进门到现在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和小时候的笑容没有区别。随后便快步地向花园走去,乐得像个孩子似的。在这世上,能让一个成年人秒变孩子的,大概就是与母亲之间的亲密关系。

那相国府内分东、中、西三路布局,规整划一、工艺精良、楼阁交错,雍容华贵。院中甬路相接,曲径通幽,山石点缀,玲珑剔透,锦簇花团,芬芳扑鼻。那花园更绿柳周垂,碧池粉荷,白石小桥,九曲通津,垂花门楼,抄手游廊,一步一景,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娘。”慕容昭远远看到自己的母亲,就兴奋地喊了出来。

“昭儿。”只见一个身穿深蓝色锦绣长袍的妇人在花丛应声回头,面容白皙秀丽,和蔼慈祥,一举一动尽显大气优雅,贤淑惠德。此人正是慕容昭的母亲留妤汐,也是留寄晗的姑姑,留伯岩的孪生妹妹。她一见到自己的儿子,顿时喜上眉梢,快步前往相迎。母子二人像是久别重逢般地握紧彼此双手,眼里尽是母子情深。

但二人都忽略了,在花园里的还有权倾天下的慕容震翾。只见他顶戴黑色短翅幞冠,身穿深黑金丝绣祥纹,腰环十三金珠青玉銙,下颌垂留黝黑细美须,举足之间恰如其名,将相之气震乾坤,展翅翾飞上青天。虽然慕容震翾的肤色偏黑,但也是别样的刚阳俊美,可这三个人站在一起,旁人大概只能看出慕容昭和留妤汐的血缘关系,而慕容震翾更像那格格不入的那位。

慕容震翾见到自己被“冷落”,他“咳咳”两声,希望获得注意。慕容昭听到后,不好意思地向慕容震翾作揖问安,整个过程都非常官方,非常正式。

“哼,我以为你差点就把为父忘了!只会喊娘,果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慕容震翾显然对慕容昭的无礼感到无名地生气。

“下官以为相国大人公务繁忙,没闲暇观花游园。多有得罪,还请相国大人勿怪!”慕容昭故意用官腔来应付慕容震翾,还刻意地对他来一个招牌官方笑容。这下直接把慕容震翾气得火冒三丈,眼发红光。慕容父子在官场上素来以高情商著称,却唯独在处理父子关系上,两人情商都变负数了,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而父子之间的调停人,一般都由一位慈母担当。这对慕容父子也是如此。“好了好了,昭儿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你就少说两句。”

“你没听到他刚刚什么的语气,什么的态度?你就是护犊心切!”

“昭儿不是刚从宫里回来,一下子没习惯。”留妤汐又转过身去,温柔地对慕容昭说:“昭儿,在家里就不必太拘束了。”

慕容昭自然是见不得母亲左右为难,便搁下面子,不再争斗。“爹,刚刚是孩儿没适应过来,请勿见怪!”

“总算会叫爹了!”慕容震翾冷眼看了看慕容昭,显然气还没消。这时,那两个抬着牌匾的随从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慕容震翾见之,蹙紧眉头,一阵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慕容昭命随从把牌匾拿到慕容震翾面前,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本以为自己的父亲会嘉奖自己,却没想到慕容震翾勃然变色,严厉呵责:“混账!你这都干了些什么?妤汐,你都看看,哪有自己的儿子拆父亲的招牌,这不是明摆着打我脸吗?”

“爹,拆您招牌是打您脸,那别人以你名义欺压百姓,就不是打您脸吗?”

“怎么叫欺压百姓?店家自有店家的规矩,衣冠不整,恕不招待,就像皇宫一样,不是闲杂人等都能进。”

“什么叫衣冠不整,恕不招待,我可都是亲眼所见!人家都是正常住店!”

“眼见未必为实!你有着闲暇功夫去伸张正义,还不如多走动走动,干点别的正事!”慕容震翾戟指责骂。

“呵,我总算明白了!在您眼中的正事比正义还重要!啊,也对,我都忘了,相国大人才是‘牌匾计划’的主理人,这里面有多少水份,我都不好意思拆穿您了!”

慕容震翾被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让人把藤条拿出来家法伺候。此时的留妤汐也在一旁好心规劝,“昭儿都是为了您的名声嘛,他要是心里没有您,他怎么会这么做了。”

“他就是被你纵容坏的!”气急败坏的慕容震翾把劝架的留妤汐一同指骂,旁边的下人也是看得尴尬。幸好此时,一名男子走了过来。只见他身高八尺,身材矫健,脸容冷峻,略带阴沉忧伤,显得白皙的皮肤,更有冰霜的感觉。眉清目秀,眼神里散发出冷冷的寒光。头发乌黑光亮,一身黑色部曲装束,很是威武飒爽,反倒让腰间那块脂白玉佩显得很是违和。他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刚才“家庭纠纷”的尴尬。他恭恭敬敬地向慕容一家作揖问安,紧致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仿佛他从来就不会笑。“相国,夫人,公子。”留妤汐和慕容昭也客气地点头打了个招呼。

慕容震翾见之,立马收起了雷霆之怒,马上换了一副平日里淡定从容,多谋善断的脸。他知道此人过来,必定有要事汇报。他整顿了一下衣裳,再冷眼瞥了一下慕容昭,不急不忙地走向男子。这人是慕容震翾的心腹魏皖。

他的身份非常复杂,他的母亲阿古颜是一名大辽人,而父亲魏常却是汉人,是慕容震翾的一个朋友。后唐天成三年,阿古颜随家人到了洛阳经商。但痛恨大辽的中原人把阿古颜和她的一家赶尽杀绝,幸得路见不平的魏常把阿古颜救走。两人相处不久,随即堕入爱河。阿古颜也从此也穿上了汉服,改了汉名,在中原过上了汉人的生活。很快阿古颜生下了魏皖,不久再产一女魏贞,一家四口过上了平凡温馨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常,战争频繁,烽烟四起。清泰三年,大辽攻打洛阳的时候,父亲魏常为救家人,死在了大辽士兵的大刀之下。大辽士兵企图抓走母亲阿古颜的时候,阿古颜为了不被大辽士兵玷污自己便自裁随魏常而去。被家人藏匿起来的小魏皖目睹这一切,心里从此非常痛恨大辽。双亲去世后,年幼的妹妹又不幸走散,再难寻觅。

慕容震翾得知自己的朋友魏常和妻子都在战乱中死去,看见孤苦伶仃的魏皖,被他身上那种沉郁和坚狠吸引,便收养了魏皖。

对于慕容震翾而言,收养魏皖,如同养了一只忠犬,但长大后的魏皖始终对慕容震翾忠心耿耿,侍奉左右,处处为慕容震翾打点一切,也往往不问缘由。与此同时,魏皖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妹妹的下落。

慕容昭一直用深邃的眼神望着慕容震翾和魏皖离开,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虽然他也算是与魏皖一起长大,但他无论从心里到身体都与魏皖保持一定的距离。慕容昭并不是很喜欢魏皖,也许是因为魏皖的身世和经历,让他变得格外阴沉,散发出一种“拒人以门外”的气场。要是把两人放在一起,慕容昭像阳光灿烂的白昼,而魏皖更像是阴森冷清的黑夜。但喜欢玩弄权术的慕容震翾,似乎更喜欢行走在黑夜之中。

慕容昭转过面来,发现母亲留妤汐同样也全神贯注地看着慕容震翾和魏皖离去,眼里似乎藏了什么心事。慕容昭一时疑惑,问道:“娘,你在看什么呢?”

此时,留妤汐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呃,没,就是突然发现,阿皖都长那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那你儿子我不也是长大了么?”慕容昭有点醋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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