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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内侍监啊!”武安侯乐呵呵地笑起来,  示意长子赶紧将人请进来:“内侍监突然到访,可是官家有什么要事吩咐?”

文镜望着面前与他做戏的武安侯心中忍不住好笑,比起内秀腹黑的武安侯,  徐小郎君倒是纯粹得很。

“并非官家吩咐。”文镜将衣袖中的信件取了出来,  递到武安侯面前:“文镜这次确确实实为了给徐小郎君送信而来,不如侯爷先看了小郎君信中的内容再说?”

武安侯抬眸犹豫地看了文镜一眼,  低下头将桌子上的信件打开,一目十行将小儿子一手跟他一般无二的狗爬字看完,眼睛瞪得老大然后从头到尾又将信件认认真真重新看了一遍。

文镜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武安侯,  再想想武安侯夫人的模样,  最后下定结论,  徐小郎君一双灵动透彻的大眼睛倒是随了武安侯,不过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倒是像极了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被信件里面的内容吓了一跳,  整个人开始有些怀疑自我,他对着长子招了招手,将信件递到长子手上:“不行了不行了,  你阿爹现在也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快来看看阿清在这信件上面究竟说了什么?”

自家阿爹这番话太过于一言难尽,徐羡之一脸嫌弃地将信件接了过去,  不多大会儿脸色同样变得难看至极。

实际上徐砚清这封信写得极其简洁明了,  而且还是分条陈列的那种,  总而言之意思就是:

一、阿爹阿娘以及兄长,  告知你们一件事情,  我现在已经安全抵达京都,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二、我现在住在皇宫之中,  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官家的种,  这次远避祖宅偏偏碰上了南下微服暗访的官家,  所以一时没有瞒住露馅了;

三、如果你们想我了,就来皇宫里见我哦,我在宫里等着你们。(另外我也是受害者,所以特地申请阿爹打我的时候能不能打得轻一些。)

余下就是一些徐砚清那个小兔崽子胡吹海扯的废话了,徐羡之把僵硬的脖子扭向他家双手握到咯吱作响的阿爹:“阿爹,我似乎眼睛也不怎么好用,阿清竟然说他怀了官家的孩子,你说阿清会不会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变傻了,所以才会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攀扯官家,如果真是这样咱家得出多少钱才能把阿清从地牢里捞出来?”

徐羡之已经开始幻想武安侯府散尽家财,将可怜兮兮的弟弟从地牢里捞出来的场景了,他家小弟怎么这么可怜,小小年纪脑袋就不太好用了,说不定在地牢里走一趟,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之后也会变得呆呆傻傻。

眼见着武安侯父子两人越说越过分越说越离谱,文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终于在一片虚假的幻想之中勉强插了句嘴:“侯爷、世子说笑了……”

文镜话还没说完,武安侯恨不得当场来个老泪纵横,强势打断文镜没说完的话:“内侍监可别安慰我们了,都是徐砚清那个臭小子惹得祸,但是他年纪还小如今又大着肚子,希望内侍监能够向官家说几句好话,饶他一条小命!”

武安侯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可怜,文镜默然等到武安侯这出戏演完了,方才直言:“官家是真龙之身自然不会认错皇家血脉,如今徐小郎君既然怀着官家的孩子,官家自当是对小郎君百般呵护,又岂有乱用刑法的道理。”

唯恐武安侯又一番装疯作傻打断自己的话,对着目瞪口呆的父子俩,文镜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话一鼓作气全部说完:“想来一切事宜小郎君自会在信件之中向侯爷、世子说明缘由,若是侯爷、夫人以及世子想要进宫见见小郎君,尽管吩咐奴才便是,奴才宫中还有官家吩咐的事儿要处理,不便多留这就告辞了!”

再怎么震惊也不能失了礼节,武安侯和徐羡之一路将人送出府门,方才脸色难看地回到书房之中

见自家夫君和儿子出门去送那位内侍监,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苏氏走了出来,她抬手将书案上的信件拿了起来看过一遍,整个人亦是愣在原地。

恰在此时武安侯和徐羡之返了回来,苏氏怔怔然回过神:“阿清说他怀了官家的孩子?”

武安侯走过去将苏氏搂进怀中:“眼下来看确实如此,只能等明日进宫见了阿清才能一问明了。”

说着武安侯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心中同样困惑不已,为何自家顽劣不堪的幼子能够和端肃自持的官家搞到了一起。

徐羡之整个人还停留在一种恍恍惚惚的境界之中,几个月之前他突闻自家弟弟怀了哪个糟心玩意儿的孩子,还在忍不住怒气想把人找出来揍上一顿,怎么几个月过去了,自家弟弟却告诉他那个糟心玩意儿却是当今官家。

长兄不解,长兄一脸蒙圈。

文镜送完了信件赶紧回了长信殿汇报情况,咸鱼小郎君此刻手中拿了片树上掉下来的绿叶窝在躺椅里来回摇晃,看起来好不自在。

实际上丧批咸鱼心里并不平静,他前世虽然在亲缘上面比较单薄,但是这辈子却是不同的,所以他便格外珍惜一朝穿书之后得来不易的亲情。

阿爹阿娘和兄长平素里是那般疼爱于他,徐砚清自然也不希望伤了他们的心。

故而看到文镜进来,徐砚清直接从躺椅里坐了起来,一旁饮茶的殷晏君走过去将人扶稳。

“内侍监将信件送到我阿爹阿娘手上了?”徐砚清眨了眨一双略显紧张的双眸。

文镜在官家冷淡目光的注视下,赶紧上前回话:“回小郎君的话,信件已经送到了武安侯和夫人的手上,只是他们略微有几分迟疑,怕是明日便会请旨进宫。”

徐砚清抬手拍了拍怦怦跳的胸口总觉得自个儿是逃不开一顿打了,算了算了挨打就挨打吧,只要阿爹阿娘和兄长不生气就行。

“小郎君不用担心,明日我便召武安侯进宫,与他细说分详。”抬手捏了捏小郎君愁眉苦脸的脸蛋儿,端庄自持的玄尘道长如今对于这些小动作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咸鱼果断摇头:“道长还是让我先见见阿爹阿娘再说吧!”就阿爹那个暴脾气若是从道长那边经过一遭,怕是还以为他这个幼子学会了大不敬,竟然拿着官家来压迫做父亲的,说不定到时候他会挨得更惨。

所以咸鱼非常果断婉拒了道长的一番好意。

如此想着丧批咸鱼又懒洋洋地窝进躺椅里,忍不住抬手扯住玄尘道长的衣袖挡住脸:“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迎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等明天阿爹阿娘来了再说吧!”

衣袖被小郎君扯住,殷晏君挪了凳子在小郎君身边坐下,抬手从桌上拿过一把扇子轻轻为小郎君扇着风。

今日天气倒也还好并没有那么热,大树下面亦是格外凉爽,不过小郎君体热在树下闲聊了会儿,额头还是沁出了些许汗水。

眼下能让帝王为其摇扇的,怕是只有咸鱼小郎君一人了,躲在道长衣袖下面的小郎君脑袋里忍不住想东想西,结果没多长时间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过几日便是各国来朝的大日子,殷晏君这几天本就忙得脚不停歇,也就仅仅只在忙碌之余,抽出一些时间陪伴在小郎君身边。

外面日头渐渐大了起来,殷晏君抬手将小郎君打横抱起,小郎君如今已经全然习惯了道长身上的气息,一被抱进怀里,睡梦中的小郎君便忍不住在道长怀里蹭了蹭。

小郎君睡得极香,殷晏君不禁弯了弯唇角,将人一路抱进殿内安置在床榻之中。

刚要起身,殷晏君却感受到一股阻力,方才发现小郎君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襟。

小郎君稚气的模样在睡梦中带着几分憨态可掬,殷晏君捏

了捏小郎君的手,对方乖乖松了他的衣袖。

并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殷晏君修长白皙的手指蹭了蹭小郎君精致的眉眼一路下滑到唇瓣,睡梦中的小郎君毫无意识地吧唧一口咬住了殷晏君的手指。

殷晏君忍不住浑身一颤,好在小郎君歪了歪脑袋松开了含进嘴巴里的手指,微微侧了一点儿身子小郎君睡得越发香甜。

门外文镜轻轻抬手扣门:“鸿胪寺卿石大人和礼部侍郎张大人求见官家。”

盯着小郎君沉睡的面颊,殷晏君饱含深意地叹了口气,终于从床榻边站起身向殿外走去:“将人请进来偏殿。”

“是。”文镜领命。

毕竟放心不下小郎君的身子,所以自打回京之后,殷晏君便吩咐文镜将他的一切事宜全都挪到偏殿里来。

不过好在殷晏君没有直接让咸鱼小郎君住进帝王专属的含凉殿,若是他真那般做了,怕是小郎君会在惊慌失措之下直接收拾收拾行礼,一路跑路武安侯府。

鸿胪寺卿石大人和礼部侍郎张大人被一路带到长信殿的偏殿之中,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困惑过分,正想着两人便已经走进了殿中。

官家穿着一身闲适松散的道袍,端坐在书案前批阅奏疏,两人来不及再胡思乱想下去,赶忙上前行礼:“微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殷晏君淡淡抬手:“两位爱卿相约而来,是为何事?”

“回禀陛下,如今西陵国使臣已经抵达京都。”石大人躬身将奏疏呈到官家案前。

西陵国也是第一个对大梁拱手称臣的附属国,国君拓拔延晖也是个识情识趣的主儿,自知对上大梁连一成胜算也无,所以早早便归顺大梁,如此多年过去和大梁互通有无,西陵国倒也算得上富庶。

殷晏君打开奏疏看了一眼,随手将奏疏合上:“三日后于清苑殿招待西陵国使臣,此事便交给二位爱卿了。”

“微臣遵旨。”石大人和张大人再次躬身。

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行至宫门张大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听说长信殿似乎住进了贵人,不知石大人可有耳闻?”

“长信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去的。”石大人忍不住叹息一声,和张大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如今就连官家自己都住到了长信殿里,怕是咱们大梁喜事将近。”

“说来官家也已经将近而立之年,若果长信殿里真真住了位贵人,可不就是喜事一桩!”张大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过到底是在宫中,他们二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也算是官家的私事,他们说得多了都是冒犯天颜,官家到底不过只是表面看着宽和温润,实际上自是龙威浩荡、威严不可侵犯。

尚不知那些大臣对自己身份的种种猜测,丧批咸鱼终于在第二日早膳过后,心惊胆战地迎来了自家阿爹阿娘。

至于他家兄长,暂时被官家留在了御书房说话。

鸵鸟牌咸鱼望向一路走进来的阿爹阿娘忍不住躲在大门后面探头探脑,最后还是他率先沉不住气,对着武安侯夫妇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

自家儿子那副心惊胆战的模样,苏氏哪里又看不到,她心中带着几分对幼子的心疼,却还是忍不住上前提溜起幼子的耳朵:“好你个徐砚清,你是翅膀硬了是吧,瞒着阿爹阿娘干了这么一出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是想要你阿爹阿娘的命吗!”

“哎呦,阿娘你轻一点儿,我耳朵要被阿娘扭掉了。”明明苏氏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小郎君偏偏要装出一副龇牙咧嘴的小可怜模样。

木瑜忍不住站在一旁偷笑,他家郎君从小到大都是这幅德行,无论惹出了多大的乱子,只要被夫人发现,都是这幅可怜兮兮的求饶模样。

文镜和木瑜对视一眼,两人纷纷抛弃龇牙

咧嘴求饶的小郎君,将殿门关上任由里面私下里说话。

到底是自个儿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苏氏哪里不知道幼子的德行,这次小兔崽子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她自是不愿意将此事轻轻提起再轻轻放下,一路提着幼子的耳朵,缓缓将人按进椅子里:“说说看,这么长时间你究竟瞒了阿爹阿娘多少事情。”

自家夫人训斥儿子,武安侯就老神在在端着茶盏在一旁看戏,结果他低头喝了一口,这才发现茶具里面竟然只是温水。

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嘴里没个正经的小儿子,武安侯选择继续保持沉默,毕竟在对付犯错的幼子,夫人的战斗力一直比他更加强悍。

“阿娘阿娘,我的耳朵真要掉下来了。”小可怜眨巴眨巴水润润的大眼睛,试图迷惑自家冷酷无情的阿娘。

苏氏终于冷哼一声,松开幼子红彤彤的耳朵,再看看幼子已经高高耸起的肚子,满腔慈母之情终于涌上心头泛滥成灾,面上勉强维持了几分冷意:“快点说实话,你跟官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丧批咸鱼默默抬手摸了摸自己慢慢开始发烫的耳朵,试探着看了一眼好像还在怒火中烧的阿娘:“我跟道长真真就是一个错误的巧合,真的我发誓!”

听着幼子一口一个道长,武安侯不经意抬眸看了一眼整个宫殿的装饰,再想想这宫殿的名字,心里哪还不知道官家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武安侯素来会装疯卖傻,他手中杯盏重重落在桌子上:“那就一点一点儿解释清楚,巧合也好误会也好,阿爹阿娘总有时间听你讲完。”

小郎君被自家阿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个激灵,苏氏忍不住抬手在自家夫君胳膊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干什么呢,有你这么吓唬孩子的吗?”

武安侯满脸可怜又无辜,在家说好都要“冷酷无情”一定要从幼子口中问出个究竟来的呢,这才一会儿功夫自家夫人怎么就倒戈相向了呢?

徐砚清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继续委屈巴巴地说道:“当初我住在云水院本打算对苏寒枫下药,结果那个阴险小人换了我的茶,致使我喝了那杯下料的茶误打误撞闯进了隔壁,药效发作之下就和道长这样那样了。”

道长身中情毒毕竟是皇室秘辛,徐砚清自然不打算讲此事说出去,故而只是在这件事情上稍微含糊了一点儿:“我当时只以为是自个儿强了住在隔壁仙风道骨的道长,第二天一醒来就非常不负责任地赶紧跑路了,所以其实细说到底道长也是被我逼迫的小可怜。”

杀伐果断、威严清俊的帝王都成了幼子口中的小可怜,看来官家着实将自家幼子迷惑得不轻,自觉看到了一丁点儿真相的武安侯冷哼一声:“那就继续说说你在徐家村好好养胎,为何又突然勾搭上了微服私访的官家?”

什么叫做勾搭,咸鱼小郎君对于自家阿爹肚子里的那点儿稀薄墨水表示鄙夷,不过他到底还是在阿爹怒目而视之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自是好好在祖宅待着,不过是官家随着医馆的大夫到村子上义诊,当日突逢大雨我早早就睡下了,第二日才知道官家一行人在院子里借住的事情。”

“哼,漏洞百出。”武安侯还想再用力拍一拍桌子,结果苏氏直接一个冷眼瞪了过去,他识相地收回手,只用力握紧手中的杯盏,好险没有把杯盏握碎:“即便是官家在祖宅避雨借住,等到天晴也就该走了,只要你不说官家又是如何得知你一个郎君却怀了龙种的事情?”

“那就都要怪肚子里这个没出生的小豆丁了。”丧批咸鱼非常无力地叹息一声,将自个儿的身体情况一一解释清楚:“总之儿子如今怀着龙种不回家反而住进皇宫的原因就是因为肚子里的小豆丁离不开他那个父皇的安抚。”

咸鱼是无辜的,所以咸鱼果断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尚且还没有出生说不出

话来的小豆丁身上,简直就是完美至极。

听到幼子说孕吐期间吐得那般可怜,苏氏又是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幼子肉嘟嘟的脸蛋:“那如今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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