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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倏忽流逝,一个月无声无息地流过,京城内外已经是一片绿意盎然,这一月里谭啸为袁克定出谋划策,总统府内异象连现。

二十天前,袁氏祖坟内凭空出现一堆新土,掘开发现一块石牌,上书“天命攸归”四字。守墓人韩成携石进京,将袁氏祖坟三件异象逐一翔实禀告,更将当日谭啸所言风水之说复述,寄于一位倏忽而至、飘然而去的仙人身上,袁世凯良久不语却面露喜色。

十五天前,袁世凯午睡初醒,唤茶,丫鬟奉茶入房却发出一声惊呼,将茶碗打碎。袁世凯大怒,那丫鬟跪禀推开房门时看到床上盘踞着一条神龙,袁世凯闻言一反常态抚慰丫鬟,未施责罚。

七天前夜,北海之中忽地红光冲天,袁世凯命人掘地三尺,发现一块古碑,碑上刻满古字。袁世凯请来古文专家破解,原来碑文以古篆字写成:“龙站玄黄,坠统失纲;庶民不和,洪范宪章;天命攸归,安吉衣裳;新我华夏,山高水长。”

袁世凯唤来张铁嘴为其解释其意,张铁嘴掐算良久说出八个字来:“宣统失纲,洪宪命归”。

这一次袁世凯将自己关入书房半日。

京城里已有许多人纷纷请言袁世凯称帝登基,改共和为君主立宪,袁世凯仍无明示。

不光袁克定心急如焚,就连谭啸都渐渐感到焦急迷惑,从袁世凯的反应看,他绝非没有称帝的野心,然而他还在等什么呢?

上天屡降吉兆,在袁克定、杨度等人的竭力经营下,敬请袁世凯登基称帝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而在袁世凯每日必读的《顺天时报》上,日本等列强亦表态支持他再进一步。

这一天谭啸如往日般出了总统府朝铁桥胡同而来,甫踏入厅堂,就见面色慌张的红豆冲到他的身前,颤声道:“不好了!”

谭啸心中不由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红豆将他拉到闺房内,仔细将房门关闭。谭啸的眉头越皱越紧,整个小院里一共只住着三个人,阿仁不在,十二尚在睡懒觉,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红豆如此着紧?

等到红豆仔细察看一番确定隔墙无耳之后,才道:“方才有人给我送来一封信,哦,不对!这封信是给你的!”红豆窘迫地瞥了眼谭啸,小声地说道:“被我看了……”

谭啸勃然大怒:“卫红豆,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本来我根本不会偷看你的信,只是听到他说的话之后我才必须要看的!”红豆委屈地撅嘴道,顿了顿小声又道,“再说我现在也告诉你我读过了,那自然不能算是偷看了。”

谭啸又气又奇,冷哼道:“什么话让你非偷看我的信不可?”

“他说,他说这封信是德叔让他送来的!”红豆脸上露出怪异至极的表情。

“一派胡言!”谭啸脸色剧变,师傅离世一月有余,莫非是他的鬼魂写信给他?说这话的人不是骗子便是疯子!

红豆说:“我起先也是这么觉得,还以为是你的仇家故意试探你的身份,就想将送信之人赶走,但是这人说的一句话却让我相信了让他送信的人是德叔。”

“他说他也是宫里出来的人!”

谭啸眼神一凝,伸手道:“信呢?”

红豆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递了过去。谭啸深吸一口气,这才打开,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取出东西,藏好,有人已知其所在之处!速!速!”再看成信的时间,竟是半年之前!

谭啸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师傅的字迹,千真万确,而且他也立刻明白了信中所指的东西是何物,能让师傅如此焦急万状的只有那乾坤宝珠!

“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地从头讲来。”谭啸心头盘旋着无数疑问,此时正是光天化日,他亦绝无可能混入内廷寻宝。

原来数年之前正值袁世凯失势之时,林宗德无意中发现田青与袁世凯暗中有联系,为查出田青的图谋,林宗德秘派了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太监混到了袁世凯的身边,此人渐渐得到袁世凯的信任成为其心腹,只是田青行踪飘忽,每次与袁世凯相见都隐秘异常,这人始终没有探听出其中内情。

直到一年前,田青与袁世凯秘密会晤突然变得频繁,让他隐约听到些只言片语,判断这两人似乎在商量一场惊天阴谋,一面将之密告林宗德,同时亦想尽办法刺探消息。

半年前的一天,田青与袁世凯秘晤之后,京城中突然出现了异常,当晚紫禁城内出现绿雾绕空的异象,随即袁世凯调兵将皇城戒严。起初这异象不过是偶有发生,而后每逢晴夜便有天降异象,“神龙献宝,天下一统”的流言便无风而起,传诵四野。

林宗德当时便认定此事必与田青有关,只是袁世凯与田青千算万算却没算出日本人趁火打劫,这让袁世凯一时间进退两难。为报血海深仇,林宗德暗中推波助澜,将这流言大加宣扬,而林宗德亦预感到田青既然胆敢说出神龙献宝之语,又传“得宝珠者得天下”,绝不会无的放矢。

思来想去林宗德得出一个让他坐卧不安的猜测:田青似猜到了那乾坤宝珠的所在。于是便有了这封给谭啸的信。

果然,内线处心积虑终于探得一丝端倪,田青已经确定乾坤宝珠并未出宫,仍在皇城之内!

不过皇宫之内广阔深远,漫无头绪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林宗德死前亦觉得只怕田青和袁世凯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乾坤宝珠,是以临终之际虽将藏匿乾坤宝珠的位置告诉了谭啸,却没有明示他如何处置。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林宗德还是吩咐此人,一旦发现田青或袁世凯动向异变,立刻将这封信交给谭啸。

昨晚田青再次与袁世凯见面,这人探听到那田青极为兴奋地对袁世凯说道他就要找到那东西了。这人不敢耽搁,天一亮便匆匆去寻谭啸,结果发现他已离开总统府,万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冒险出府来找卫红豆。

谭啸暗忖此人既知他和红豆与林宗德的关系,又持有林宗德的亲笔信,想来所说一切应该属实,且不管田青如何得知乾坤宝珠的所在,他却不敢冒险让此宝落入田青与袁世凯的手中危险,此物关系实在太过重大,若是袁世凯得到它,那便真正地应了天命所归的说法了。

谭啸思绪飞转,不过片刻工夫便作出了决定。红豆有些焦急地问道:“德叔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你们将所有的事都瞒着不让我知晓,难道到了此刻还不说吗?”

红豆双眼赤红,泫然欲泣。谭啸想了想说:“师傅所说的东西就是流言中的乾坤宝珠。”

“什么!”红豆娇躯猛地一抖,大惊失色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乾坤宝珠?”

谭啸点了点头,红豆紧张地抓住了谭啸的胳膊:“那、那德叔的意思是命你将这宝珠给藏起来?”

谭啸再次点头。

红豆立刻追问道:“你有何打算?”

谭啸想也不想地说:“师傅信上已经说得很明白,将东西取出换个稳妥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那东西现在何处?”红豆下意识地问道。

谭啸迟疑了一下才说:“在皇宫的内廷中。”

红豆愣了一下,仿佛没有听清谭啸的话一般,问道:“你是说你要进内宫去?那里守卫森严,你……德叔怎能让你自寻死路?”

谭啸想的却是既然洪门的子弟能混进去,自己应该也不难,他方才来时阿仁房间没人,问红豆道:“阿仁呢?”

红豆显然还没从这让她震惊绝伦的突然变故中冷静下来,摇头道:“一早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大门的门枢转动发出的吱呀声,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地来到了门前。

两人面色都是微微一变,谭啸无声无息地来到厅堂外,正看到阿仁转身向外走,连忙将他唤住,道:“我正要找你。”

阿仁同时道:“有紧急之事!”

谭啸眉头一挑,“有多急?”

“十万火急!”阿仁斩钉截铁地大声道,谭啸拉起阿仁朝厢房行去,“你先说。”

他的想法本是想将这件事避开红豆,谁知红豆竟跟在两人身后一起来到阿仁的房间。二人同时看了红豆一眼,又对视一眼。

谭啸没时间和红豆纠缠,对阿仁喉道:“说!”

阿仁神情凝重,隐含几分忧虑:“我从军中兄弟那里得到一个消息,明晚袁世凯要封锁内宫!”

田青与袁世凯明晚就要动手了!谭啸打了个寒噤,留给他的只有一晚。

谭啸眼底升起决绝之色,对阿仁说:“我找你正是为了此事,我今晚要进宫,就去你上次说的林三眼遇鬼的地方,你想办法!”

“我也去!”红豆说,“放心,我决不拖累你。”

谭啸没有问阿仁有没有困难,阿仁也没有对谭啸说费了多大的周折,月上树梢,一位洪门的兄弟将谭啸与卫红豆送到了皇城根儿,学着野猫叫了几嗓子,从阴暗处钻出来一个留着长辫子的身影。

两人嘀嘀咕咕半天,护送谭、卫二人的那位兄弟递过去一个小包裹,那人接过去塞进怀里转身走到谭啸两人身前,伸手比量了一下二人的身高体态,点了点头,用阴柔尖细的声调自言自语道:“差不多。”阴郁的眼神从谭啸、卫红豆的脸上扫过,阴沉沉地警告道:“一会儿路上不许出声,一切都由咱家应对,咱家将尔等带入贞顺门,一个时辰之后仍在那里会面带你们出来,就等一个时辰,过了时候是死是活与咱家再无关系。”

说完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套衣裳,丢到两人怀里:“换上!”

谭啸挑了下眉头,早听说宫里的太监多奇人异事,八卦掌宗师董海川自不必说,便连这么个公公都身怀绝技,两套衣衫加上两面顶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藏在身上不露痕迹的。

不消片刻,两人摇身一变,成了两个没有辫子的小太监。那公公又从袖子里摸出两根又细又短的辫子,探头朝红豆脑后看了一眼,低声怪笑道:“倒是省了一条。”

装扮妥当,那公公当先而行,谭啸与卫红豆佝着腰,垂着脑袋跟在后面。来到宫门前,远远的就听到一道尖细的笑声传了过来:“我说小板凳儿,这黑灯瞎火的你也不提个亮儿,就不怕一脚踩井里去?”

谭啸与红豆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底的笑意,均想这位公公的名号着实有些怪异。

二人身前那位被唤作“小板凳儿”的公公啐了一口,尖声骂道:“彭驴子,仔细咱家撕烂你那张驴嘴,让你驴唇不对马嘴!”

跟在他身后的二人忍不住又是暗自一乐。

渐渐走近门前,灯火渐渐明亮,两人也随之紧张起来。那彭驴子“咦”了一声,狐疑地打量起谭啸与红豆:“这两位面生得紧啊。”

“小板凳儿”连声冷笑:“你才守了几天宫门儿就当自己升了内廷大总管啦?这宫里边儿你不认得的多了,少给杂家扯闲!”

彭驴子被挖苦得一张脸忽红忽青,却不敢再言语。谭啸与红豆跟在“小板凳儿”身后有惊无险地跨入了宫门。

贞顺门外,小板凳儿一言不发匆匆离去。转过贞顺门是北三所,紧邻的是景祺阁,位处皇城角落,本就荒芜,又因常用以关押妃嫔,也不知积郁了多少亡魂怨灵,便是晴天白日也阴冷森森,连只虫鸣之声也无,死一般静谧。

谭啸回忆着阿仁的描述,大概确认了林三眼儿遇鬼的枯井方位,朝红豆示意让她紧随自己。

两人贴着宫墙蹑足潜行,刚刚转过景祺阁,清冷月光下谭啸就见对面丈高的红墙之上一群身着宫装、手提宫灯的宫女悄无声息迎面朝自己飘来,当前两人面容真切,脸色白惨惨好不骇人!

谭啸惊见这可怖一幕,饶是他沉稳坚毅,亦是汗毛倒立,只觉得肝胆欲裂,一股寒气自心底倏忽涌至头顶,头皮陡地炸开,见鬼了!这个念头猛然跳上他的心头,就听到身后传来“咕咚”一声闷响,草木皆兵的谭啸弹出藏在腕间的飞刀,猛地转身,却看见红豆双目紧闭地昏倒在地上。

谭啸捏住红豆的人中穴,片刻之后红豆眼皮抖动了两下,悠悠醒转,神情茫然地看了谭啸一眼,身体猛然僵直,眼中射出强烈的惊恐悚然之色,张口就欲尖叫。

“别叫!”谭啸反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喝了一声。

红豆眼中神色稍稍平静,谭啸缓缓松手,却仍保持警惕,生怕她发出惊呼。

所幸红豆尚保留一分清明,或许是因为谭啸的存在让她感到了安全,身体虽然不停战栗,却并没有过激之举。

“我们刚才是……不是……见鬼……鬼了?”一句话红豆战战兢兢地缓了三口气才说出来,仿佛掉进了冰窟之中,牙齿咯咯撞击,面无血色。

谭啸闻言忍不住扭头望去,却见朱红宫墙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宫女?

他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若是错觉为何红豆与他都看见了?

两人靠坐在景祺阁拐角里,耳边只有彼此“咚”、“咚”如同战鼓似又急又重的心跳声,汗透重衣,好半晌酸软无力的身体才渐渐恢复气力。

空院中南北分别有两座井台,一座是有玉石砌栏的八宝琉璃井,另一座却只是一座光秃秃的窄井,井口半掩着一方壮汉腰粗的石块,不下三四百斤的模样,这情景与阿仁描述的一模一样,正是林宗德临终前讲的那座处死珍妃的那口井。

就是这里了!谭啸精神略微一震,扭头望向脸色难看已极的红豆:“怎么样?吓坏了吧?”

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或许可能不惧刀枪杀戮,却最是怕鬼怪之说。红豆受惊过度,只觉如坠冰窖,周身森寒透体,不自觉便向谭啸贴靠,突然听到谭啸的问话,还以为自己的怯懦被他看破,生出一丝窘迫之感,勉强开口道:“我没事。”

谭啸稍觉放心,指了指那座光秃秃的荒井,小声道:“东西应该就在那下面,你在这里等我,我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红豆摇头,“我和你一同下去。”无论如何她是不想独自一人留在这可怕的地方。

谭啸摇头道:“那你就在上面等我。”

井口被大石遮住了小半,那井口本就不宽,如此一来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幸好谭啸的身材还算纤瘦,否则这块大石便会将他下井的可能扼杀。

先用火折子照了照井下,井壁长满青苔,井底应尚存积水,只是火折子的火光毕竟太过微暗,光线尽头黑魆魆一片虚空,却是不见底,也不知道这口井到底有多深。

掏出阿仁为他准备的“吹不灭”小心翼翼地点燃,这“吹不灭”据说是早年间盗墓贼发明的,用极薄的羊肠薄皮制成球形,大小随意,铜锈与龟尿调和刷在内面可不惧火烤,内中以十字铁丝分别接连四点,将蜡脂悬在中间,点燃之后作照明之用,颠仆不灭,风再大亦难以吹灭,更能漂浮于水面。

谭啸这一只“吹不灭”只有拳头大小,将它燃起封了口子,扔了下去,这巧制的灯笼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光明,“噗”的一声落在水面之上。

这口井深达三丈,水面乌黑,也不知水下还有多深。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谭啸不敢耽搁,叮嘱红豆多加小心,便将双脚探入井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身子挤了进去,身上也不知蹭破了多少地方,火辣辣直疼得谭啸嘶嘶吸气。

眼看谭啸的脑袋也要没入井中,红豆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眼中闪过复杂之色,最后叮嘱道:“保重!”突如其来地俯身蜻蜓点水一般亲了谭啸额头一口,随即转过头去再也不看谭啸。

谭啸一愣,旋又一惊,惊诧之下手一抖差点松开了紧握的绳索,把谭啸吓出一头冷汗,心下嘀咕这丫头方才被吓傻了不成,怎么跟生离死别一般?

越过井口,内中便宽敞许多,谭啸敏捷如灵猿,沿着绳子快速下滑,不过数息便下落了大半。眼看再有几个起落就要抵达水面,异变忽起,就见平静无波的水面忽地轻轻波动起来,一阵轻微的振翅之声传入谭啸耳中。谭啸汗毛竖起,心中警兆陡升,暗叫一声“不好”,奋力一拽绳索就要向上蹿去。

哪知他这一拉之下牢牢系在大石之上的绳索竟然软不着力,反随着他的手一齐坠落下来!

谭啸大叫一声,身子向下跌落,井底一泓死水看似深不见底,其实不过尺许深,所幸他距离井底已然不远,水下亦无锋利尖锐之物,谭啸这一跌摔得七荤八素,却是不曾致命。

谭啸周身剧痛阵阵,脑中却一片混沌,他想不明白坚实的绳索怎会突然断折?守在井口的红豆竟然悄无声息,他心头一紧,猛然抬头望去,却看见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井口的大石正缓缓移动,眼看便要将整个井口尽数遮盖。昏暗的月光下,无数闪烁着幽绿微光的飞虫振翅从井壁石缝中飞了出来,他的身下突地传来无数针刺一般的疼痛,谭啸惨叫一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谭啸被一阵令他痛不欲生的剧痛唤醒,入眼是无穷无尽的黑暗,甚至让他无法分辨自己是瞎了还是这井中太过黑暗的缘故。

谭啸只觉得周身如同被烈火烧灼,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虽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却无骨断筋折的重伤。耳畔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昏迷前一刻出现的那些体态奇大的萤火虫已不知去向。

良久之后,谭啸身体终是恢复了一丝气力,扶着井壁勉强站立起来,“吹不灭”早被他压得粉碎,火折子也已经湿透,井口被巨石封死,借以攀岩的绳索更是早已经从头断裂,谭啸心底一片茫然,暗忖难道这一次真要死在这里不成?

此刻回忆起临别之时红豆凄然欲绝的眼神是那般明显,而自己竟误认为是害怕……谭啸自嘲一笑,声音如老牛哭鸣,沙哑难听至极。

谭啸摸索井底,青石为基,连缝隙也无,莫说乾坤宝珠,便是连石头子儿也没有一块。

井内无日夜,心若死灰的谭啸终还是迷迷糊糊地陷入昏睡,朦胧中听到一声粗鲁的呼喝:“小子!死与或未死都他奶奶的吱一声!”

谭啸为之一振,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田疯子,是你吗?”

井上传来嘿嘿的笑声:“你小子命硬啊,等等,道爷想办法弄你上来!”

随即便传来巨石摩擦发出的“嚓嚓”之声,掩住井口的大石一寸寸地挪开大半,然后就听到田疯子气喘吁吁地骂道:“贼老天,你不老为何我会老?好不公平!”

谭啸骇然,这块重达三四百斤的巨石竟是暮年的田疯子以一己之力挪动的,此人壮年时双臂必有千斤神力。

封井巨石虽然被挪开了,可谭啸如何攀上去却成了难题。田疯子身材高大,却是连井口也挤不进来,谭啸浑身欲裂,更没有力气独立攀出深井,最终还是田疯子将绳索抛入井中,让谭啸捆住自己,硬生生将他提了出去。

“道长,你救了我一命。”重见天日之后谭啸第一句话便是感谢田疯子的救命之恩。

田疯子刚要说话,面色突然一变,侧耳倾听片刻,伸手将巨石推回原位,嘿嘿一笑道:“暂且让他们高兴一阵儿!”伸手将谭啸扛在肩上,沉声道:“有什么话出去再说,有人来了!”

等谭啸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间破旧的民宅之中了,他周身红肿不堪,忽冷忽热,神志也时浑时清。

“糟糕!糟糕!”田疯子在地上连连打转,不停拍打自己的脑门,“道爷不怕这鬼眼的毒,却也解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谭啸迷迷糊糊中听到他的话,强自支撑起身,低低吩咐田疯子一番,便再次昏迷了过去。

好似做了一场可怕无比的噩梦,谭啸悠悠醒转,入眼的是一人一猴两张可爱无比的小脸。见他睁开眼睛,十二跳将起来发出一声激动的欢呼:“醒了!谭大哥醒了!”

那形貌怪异的小猴亦是上蹿下跳,似也为谭啸醒来而欢喜。

“醒了?醒了?”田疯子叫嚷着从房外闯了进来,瞧见谭啸身上已经消肿大半,神情虽疲惫虚弱,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清明,长长嘘了口气,伸手去拍十二的脑袋,“你小子这医术硬是要得!不如拜道爷为师如何?”

谭啸闻言不禁暗笑,这老道怎的到处收徒弟?

“十二,你离开时没人发觉吧?”这时的谭啸除了面前两人和一无所知的魏六儿,再不相信任何人。当他在井下昏迷之前一刻,神志前所未有的清明,他隐约看清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骗局,只是其中还有许多环节他想不通。

十二尚未来得及回答,田疯子已经嗤笑道:“你小子还说务必小心谨慎,我去时那宅子除了这娃娃,再没个喘气的活物!”

谭啸一怔,望向十二:“阿仁是何时离去的?”

十二想了想说:“你离开后我就再未曾见到过他。”

“红豆一直没有回去吗?”

十二想也不想地说:“我离开之前并未见她归来。”

谭啸眼底流露出痛苦无比的神情,仰天叹息一声。田疯子嘟囔道:“你小子捡回一条命来还不高兴,跟死了亲爹似的,无趣!”

谭啸这才想起来自从自己醒来,还没对十二说过谢谢,朝十二招了招手,笑着说:“十二,你救了谭大哥一命,以后咱俩两不相欠了。”

他看见十二的眼底布满血丝,显然为了救他不知熬去了多少心血,心下益发感动。

十二只是摇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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